「讀書搞戲,不務正業」(上)——從哪一刻起,搞戲成為了正業?

圖片提供:吳嘉偉Gary在高三那年於校際戲劇比賽中獲獎,對他影響深遠。

(編按:又不是讀劇場,有學唔返去排戲?劇場人的大學生涯是怎麼過?怎樣的大學生活,造就今日劇場的中流砥柱?二〇二一年十一月的「劇讀沙龍」,我們以「讀書搞戲,不務正業」為題,邀請了澳門兩位活躍的多方位劇場人莫倩婷與吳嘉偉,大談他們年少時加入劇場的啟蒙,以及在自由無拘束的大學生涯之中遇上了什麼啟發,令他們的人生繼續朝著劇場與表演藝術的方向邁進。)

莫倩婷 Jenny|石頭公社主席、導演、演員、Todos Fest! 策劃人(下稱莫)

吳嘉偉 Gary|兄弟班藝術會創會成員,現為澳門曉角劇社社員、 澳門青年劇團團員。編劇、導演(下稱吳)

 

加入劇場的起點

莫:中五畢業的暑假,我敲了石頭公社的門,就加入了。當時只是打算幫他們燙衣服,因為他們的《拾遺記》,演完後衣服全部都濕了,但後來就變了(參與)演出。這是我經常都同人講的,但其實有另一版本的。當時的暑假太漫長了,要找些活動參加。當時有個叫“ freepower”的劇社,有個同學都是劇社的,她叫了許國權(大鳥)去教,那是我人生第一個參加的戲劇工作坊,也是那時候認識大鳥的。當時唸的中學,校內戲劇社好像很厲害,我沒有參加,只是去看,不過校內有個youth fest,類似一個青年匯演,學生會組織班際參加,那時就有做過這些表演,但也沒有說會有什麼訓練或系統性地想要如何參演。覺得當時是青少年時期的「求關注」,有想被看見的慾望,上課時又好壓抑,覺得這個地方可以得到focus。

吳:我中學時有參加話劇組,所以初一、二已經接觸劇組,初二已經會去綜藝二館看戲,又有在學校演出。轉捩點是在高三,當時在校際戲劇比賽拿了獎,就會想,是不是有些甚麼可以做呢?那時完全沒想過大學要讀相關科系,只是想留在澳門接觸一下劇團,看看有沒有戲可做。但當年考不到澳門的大學,就與家人商量,先在澳門讀一年預科再考,看看有沒有劇團會提供演戲機會。當時第一個做的演出是朋友介紹,是2005年曉角劇社在fringe的演出《愛上龍華阿GOGO》,是鄭繼生導演,在龍華茶樓做的音樂劇,他們當時要找「茶樓仔」,就叫了我去幫手。之後在大鳥的一個casting裡被相中,參演《三個朋友》,之後就繼續下去了。

邊讀書邊探索世界的日子

莫:我在大學預科和year 1 時,都有參加過澳大劇社的活動,好似都參與過一個演出,我不像他(Gary)那麼有大志,已經計劃好自己想做什麼,我只是覺得好好玩,是個貪玩的狀態。但自從參與了工作坊及在石頭公社時,有了表演的機會,也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不知道表演是什麼回事,也沒有很多語言去表述那種感受,但就是很享受在舞台上表達自己。剛剛說的求關注,但這一點是很重要的,有東西想表達,而這個空間會令你有表達的話語權,尤其是石頭的創作,都是創作型的表演為主,令我覺得我可以加很多自己的創作元素在裡面。我都有參加過澳大劇社的話劇表演,不過後來就離開了,主要投入在石頭的演出裡。當時在我的世界觀裡,好像演出會分兩種,一種就是話劇,有劇本、要背台詞,另一種就似石頭公社那樣,是創作型的、形體為主,當時就覺得後者較有興趣

Jenny大學時與朋友自行在校內組織音樂巡遊。 圖片提供:莫倩婷

我當時與英文系的同學一同組織了一個不屬校內任何社團的活動,因為那時的學生一上完課就會走,去打工之類的,校園基本上沒有人會停留,於是就組織了一些同學,搞「音樂parade」,主題是「和平」。那時大家拿著樂器,在學校裡面唱Bob Dylan的歌(笑),我猜自己應該是受到fringe的巡遊影響,所以想在學校這樣做,吵著同學上課。(同學的反應?)OK呀,幾好呀,有一兩個老師會罵幾句,「你吵甚麼呀」,因為我知道文學系的老師在哪個教室上課,就特地去開門唱幾句。但都OK呀。因為對校園生活的想像,就好像外國校園那樣,大家躺在草地上,野餐、看書、聊天,但澳大就絕對不是這樣。所以在澳大如果想有些這樣的活動,即使只是很短的moment,你就要自己去搞。我搞了一兩次就沒有繼續了,但經驗是好的,我們還很認真的練了十幾首歌呢。

吳:大學時就已經花很多時間在曉角排戲,我申請碩士時做了個劇場工作表,才發現自己在大學時做了二十多個演出,差不多每年有四、五個,所以基本上整個大學都是排戲,一放學就走,有時碰到production week 就悄悄離開,因為教育學院不會預設學生缺席,因為要為人師表。同學去做part time我就去排戲。大學彈性較大,包括在儀容上都不會阻撓我,我當時做了一個實驗性較強的《唐三藏81.45th難》,把頭髮全剃光了,那時同學都會問我搞什麼,但我就覺得大學比較多本錢可以這樣做,而且男生頭髮可以長得很快,沒什麼所謂。我由一入學開始都是大學戲劇社的成員,有一年還做了四間大專院校聯演的《萬大事有UFO》,代表澳門到上海演出。那時候的導演是(葉)嘉文,大鳥就有協助搭路到上海表演。

 

Gary於《唐三藏81.45th難》中把頭髮剃光。 圖片提供:吳嘉偉

莫:四年的大學生涯很重要,因為時間好彈性,老師又很包容,我選的那一科系也十分自由。它的重要是它可以給我時間去探索不同的東西,我那時還讀過演藝學院,不過讀到一半又放棄了(笑)。Gary比較是參與一些正式的活動、演出,我就比較是體制外的,像學生劇社這一類正式的活動我就很少參加,我會在旁邊找其他東西來玩。我記得有兩年fringe,認識了一個美國藝術家、導演,他策劃了一個節中節叫做WACFEST,是個很好玩的節。當時會覺得,創作原來是這麼好玩、這麼不著邊際,也令我開始接觸藝術教育,也有機會去台灣實習、學習藝術教育。這些都是大學時間的彈性令我可以做好多不同的事。也是因為的讀的那一科相對沒那麼嚴,沒什麼小組功課,只要自己完成功課就可以了。那時還到美國當了半年交換生,但那半年我完全沒有修文學的課,都在上戲劇啦、舞蹈啦、甚至陶瓷課。所以大學是很重要地讓我接觸到不同的東西,而出席率又好像沒那麼要緊。

大學生涯的啟發

莫:我不是每個教過我的人都會叫他們做老師,但我在大學的確有遇過很好的老師。其實當時挺迷惘的,好像有點胡混地做了一些重要的選擇。那時我剛從中學畢業,想去台灣讀書,但家人不想。於是就想選一個不太需要考其他科目的系,當時澳大英文系只需英文筆試及口試,所以就進了。我讀的是文學研究,會學習如何分析文本,對訓練批判性思考很有用,也學習要用什麼方式對待文本,這些對我日後影響很深。沒甚麼一式一樣的答案,這個系很擁抱個人,希望每人有自己的想法,當時不只我的同學會來看演出,老師也會。正因為學系、老師是這樣,令我覺得表達自己的想法,不論是文字或表演,都是有價值的。老師給我的這個空間十分重要。鼓勵是會令人成長的,老師要鼓勵你思考、鼓勵你用這些方式創作、告訴我可能這就是我將來要做的事。我想為人師表,或者任何一個人,都不要吝嗇對別人的鼓勵,你永遠不知道一句這樣的話可以帶來什麼影響。

吳:我讀的是教育學院的中文系,對我之後的工作、戲劇都有很大幫助。本身就是要寫好多文字、分析文本等,對之後電視台的工作都幫助很多。影響最大的是大四時,有一位香港的老師跟我們上一堂「教育社會學」。他沒有講很多教育相關,大部份都是社會學的內容,算是開拓了一班「乖乖牌」的準教師的思維,例如我們應該如何看待社會上的弱勢、社會不公,甚至會帶我們離開教室,到外面做一些採訪,那時我也跟著他做了一些教育社會學的研究。他只來了澳門兩年,我剛好上到他的課。我好認同剛才說的,如果有老師可以「噠」一聲可以啟發到學生是很好的。

莫:補充一下,大鳥其實是我師兄,我們是同一系的(笑),雖然他讀的時候是叫東亞大學,但其實都是同一間學校。我想讀文本、文化研究,是可以增長一個看待世界的方式,例如很多文學作品、文本如何處理社會的不公義或其他議題,這些都可以給我很大的滋養。我好慶幸自己當時選讀了這一科。

Jenny大學時期已是石頭公社的活躍成員,經常參與演出。 圖片提供:莫倩婷

主持:讀大學有讓你確立之後的路向嗎?

吳:升大的時候,雖然很喜歡戲劇,但想都不敢想以戲劇為專業,只想如果做個業餘的戲劇工作者就不錯了,邊在學校教書邊培養到一些人喜歡戲劇,從教育入手都好似不錯。當時沒那麼堅定。到我大三四時見到多了朋友讀戲劇相關學系,會很羨慕他們。但在大學時都沒那麼堅定地確立自己的路。沒有現在那麼清晰。

莫:大學也沒有什麼確立路向之類,我是一直到幾大個都還是幾混沌的(笑)。但大學接觸文學,看似跟現在沒什麼關係,但其實好影響我,會令我有表達和創作的欲望,大學時參與的活動、發掘到的,會使我想做作品。但當時沒有職業、專業、演員、導演這些概念,所以大學時期的滋養沒有令我做到什麼選擇,反而是沒有做一些選擇。例如我在畢業後,大家都趕著要找工作,但我沒有找工作,我到現時都是,不太能夠待在體制內。我其實好喜歡大學生活,但我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去,覺得是行show。那時是試了不同的東西,知道有什麼是不喜歡,所以並不是說我立志要如何,但會發掘到自己對什麼有熱誠,面對它時心會跳得很快,那就追隨著。所以是在很混沌的狀態下慢慢走到現在。

 

劇讀沙龍2021.11 「讀書搞戲,不務正業」https://bit.ly/3Je5PUC